从
3月7日起
,来自中国农业大学、北京林业大学、北京农学院和北京联合大学的首批60名大学生村官助理到延庆县康庄镇和平谷区马坊镇走马上任,开始为期三个月的村官助理试用期。这些基本外行的大学生们将如何在完全陌生的环境中打开局面?
3
月8日
至9日,记者跟踪走访了几位大学生村官助理。
村民初识新助理
3月8日下午两点多
，刁千营村委会村西会议室里坐满了人，凳子一直加到大门口。在座的八十多个村民大多数是头发花白的中老年妇女。主席台正上方挂着一道红艳艳的横幅，“刁千营村聘用大学生到我村任职欢迎会”。
来自北京林业大学的刘建辉、姚新宇西装革履，胸戴大红花，面带微笑，端坐在主席台上。他们将分别担任刁千营村的村党支部书记助理和村主任助理。
两点半，欢迎仪式正式开始。刘建辉起立、鞠躬，首先作自我介绍，“我叫刘建辉，是北京林业大学材料学院环境艺术设计专业的06级毕业生，来自于湖南衡阳。”话音未落，下面已经是一阵窃窃私语。76岁的罗秀英老人低声问坐在旁边的邻居，“湖南的？这么老远跑咱们这儿来干什么？”
“在文艺方面呢，我会吹笛子、拉二胡，在学校是民族乐团管乐声部长，干过宣传工作……在体育方面呢，篮球、足球都可以……”
有着12年舞台表演经验的刘建辉发言时声音高亢，气宇轩昂。台下，许多妇女托着腮帮子看着他，咧着嘴笑。
姚新宇在作自我介绍时略显紧张，“我是北京林业大学人文学院法学系2006级毕业生，来自宁夏。我的专业特长是婚姻家庭与继承法。不过挺遗憾的，咱们村是全国闻名的‘家庭零暴力示范村’，可能我的优势发挥会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紧接着又补充道，“不过大家有关法律方面的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我不懂得的可以回学校找老师……”
发言到最后，姚新宇说，“今天是‘三八’妇女节，我祝在座的婶子、嫂子、姐姐们节日快乐！”下面“哄”地一声笑了出来，姚新宇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男助理张罗孕检
听说下午得帮忙张罗全村妇女的“孕检”，西桑园村党支部书记助理刘福强和村主任助理刘股不自觉地红了脸。
3
月8日
，这两位分别来自北京林业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和理学院的大学生村官助理头一天正式上班。正好当天，西桑园村组织全村妇女进行每年例行的“孕检”。
下午1点半，镇卫生院的“金杯”拉着医疗器械和五六名医护人员进村。刘福强和刘股帮着卸车，将仪器分别抬进村委会的大小两个会议室。听到广播里的通知，村里的妇女三五成群地涌进来。
什么叫“孕检”，23岁的刘福强和刘股谁也说不清楚，放置在院子里的展板也不好意思多看。他们的任务就是给做完检查的妇女发宣传材料和礼品。
在大小会议室之间的电教室，两个人并排摆开两张办公桌，8种不同内容的宣传单和红黄蓝三种颜色的围裙堆了满满一桌。
七八个做完检查的妇女一起挤进来，刘福强负责发宣传单，刘股负责发围裙。头一次在村委会见到戴眼镜的年轻小伙，不少妇女进门时就轻轻地“咦”了一声。面对妇女们异样的目光，两个人忙不迭地解释，“我们是新来的大学生村官助理。”
递过宣传单和围裙，刘福强、刘股点头微笑，妇女们也微笑，有的临出门时又回头看了他们两眼。院子里有人尖着嗓子在喊，“新来了俩大学生，男的，快去看看！”
送走最后一批“孕检”妇女，已经是傍晚5点半，两个人站了整整四个小时，又累又饿。顾不上休息，刘股翻开当天的助理工作日志写道：
“13：30至17：30，协助王主任进行半年一度的孕检工作。我和搭档刘福强先帮医护人员摆弄好东西，而后我们就在办公室为每一位孕检完的妇女同志发慰问奖品———连衣围裙。”
虽然记工作日志是第一天，可笔记本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写了两页：
“7点，和王大爷一起打扫会议室，扫地、拖地，擦桌、擦椅，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9点，谢书记开车带我们去镇政府，熟悉相关部门（镇司法所、林业工作站、农业发展办公室）。”
“在镇司法所，和曹艳军所长协商9日的科技下乡活动，提出调查村民最缺乏的法律知识，然后请司法所工作人员有针对性地讲解。”
……
按照康庄镇的统一要求，30名大学生村官助理每天都要记助理工作日志，这些工作日志将作为各村的珍贵档案留存。
原来打招呼也是门学问
3月9日下午两点
，帮助村妇联主任发完“孕检”宣传资料，小丰营村大学生村官助理张建秋和王亚娜当天下午就已无事可做。
“走，上街认认人去！”还没召开村民代表会，村子里认识她们的人寥寥无几。这两位来自北京农学院的村官助理都是延庆本地人，对农村情况并不陌生。为尽早进入角色，姐俩按捺不住，想先在村里混个脸熟。
眼下正是堆肥的季节，空气中弥漫着酸臭的气息，道路两侧三三两两站立着铲粪肥的村民。
“跟人去打招呼啊！”
“你去！”
“你去！”两个人你推我，我推你，谁也不肯出头。
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锁了院门匆匆往外走，张建秋鼓足勇气迎上前去，隔着
1米
多远的距离，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您好！”
妇女微微一怔，面色茫然，一句话也没说，扭头就走。
张建秋和王亚娜面面相觑。背后有人窃窃私语，“这两个人是谁啊？”“不知道嘛！”……
沿一条土路向西，进入一条村巷，迎面走来一位四十多岁的农妇，左手抱着四块砖，右手拎着一块砖，快步向自家院门走去。
“要帮忙吗？”张静秋大声问道。
农妇一惊，边走边斜过脸来狐疑地看她，快到家门口时才甩出一句，“不用。”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人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墩子上远远地看着她们，两个人满怀欣喜地迎上去想打个招呼，没想到还没到跟前，老爷子就把头执拗地扭到别处。
“我要崩溃了！”张建秋气得直跺脚。
两个人总结了一条经验：见到村民轻易不要开口说话，点头微笑一下就可以。
又走进一条村巷，72岁的哈淑婷老太太正和邻居赵成凤站在门口聊天，张建秋和王亚娜笑意盈盈地走上去。
“姑娘你们哪儿的？”哈老太太主动和两人搭上了话。
“我们是村里新来的大学生助理！”两个人喜滋滋地接过话茬儿。“哦，大学生？电视上这两天尽说你们哩！在哪儿住呢？”赵成凤凑过来说。
……
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热闹，最后，哈老太太一手拽着一个非要拉两人去家里吃发糕，“新出锅的，好吃着嘞！”张建秋和王亚娜相视一笑。
整整一个下午，张建秋和王亚娜一路上碰到二十多个人，跟其中的五位村民聊得很投机，虽然都是老年人，不过两个人还是颇有成就感，“慢慢来呗！总有一天，我们会跟这村的700多户村民都混得很熟，到时候人家天天喊我们到家里开火都说不定呢！”
自己下厨遍尝苦辣酸甜
3月9日中午11点半
，西桑园村委会下班。
书记助理刘福强系上围裙准备做饭。他和搭档刘股两个人在家都极少做饭，上大学四年，下厨房的机会更少。哥俩谁也不爱张罗做饭，索性排班，一个人做一天。而且为图省事，两个人说好，一顿只吃一个菜。
菜，前一天晚上就已经从村里的小卖部里买回来：一斤芹菜，半斤猪肉。———连续两天都吃馒头蘸辣酱，炒青椒煮方便面，谁也受不了，无论如何，今天得做回肉。
宿舍的隔壁就是厨房，四壁贴着雪白的瓷砖，崭新的电磁炉、电饭煲和各式锅碗瓢盆摆了一屋子。镇里、村里为了让他们安心生活，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些家什。
洗菜、切菜；猪肉去皮，切成大小不均的肉片；葱、姜、蒜、花椒等若干调料全部放到眼前。
开电磁炉，热锅。两大勺豆油很快飘出香味，赶紧把肉倒进锅，来回翻炒，眼看肉片由嫩红变成白色，抓起一把干辣椒扔进锅里，紧接着，醋、酱油、盐、花椒、鸡精、蒜末……眼前能看得着的调料统统撒一遍。
终于熟了。
闻到香味，刘股从隔壁宿舍里蹿出来，从盘子里撮了一小片肉放进嘴里。
“怎么样？”刘福强瞪着眼睛看他。
“苦咸！你放了多少盐？”刘股咧着嘴皱眉头。
“……”
盐放多了，肉也老了，嚼起来像木头塞子。就着这一大盘芹菜炒肉，一人吃了两碗米饭，菜居然没吃完。
第二天傍晚，短信得知刘建辉和姚新宇改善伙食，刘福强和刘股跨上村里新给配的自行车到四里地外的刁千营村“蹭饭”。一条红烧鲤鱼、一盘油菜炒肉，一大盆西红柿鸡蛋汤，外加一瓶“老干妈”辣酱和一锅米饭，四个人吃了个精光。
饭后聊天，四个北林大人竟然一致对学校食堂不怎么样的大锅饭产生了些许的怀念。
“今天应该算是真正新生活的开始”
农村的夜晚似乎来得更早一些，七点一过，浓重的夜色就扑面而来。
吃完饭，刘福强和刘股各自坐在桌前整理工作日志，看书。一本从村委会借来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带头人》，书皮已经被翻得卷了边。窗外冷风呼啸，间或有狗吠声和马的嘶鸣声传来。
夜，静极了。
“再不能上网我就要憋死了！”刘福强忽然扔下书抱怨道。在北林大，他每天上网直至深夜，可自从7日从学校搬出来，他就再也没有登录过网页。虽然村委会特地搬来一台电脑放在他们的房间，但因为系统故障电脑暂时还不能使用，并且也不能上网。
更让他着急的是3月底就要交毕业论文的开题报告，由于不能上网，手头一点资料也没有，很后悔当初没从学校图书馆借出几本参考书来。
刘福强和刘股都没有早睡的习惯，两个人开始聊天，一起怀念北林大周围形形色色的小饭馆，学校里“特立独行”的名师，还有凌晨一点男生宿舍里热闹的“卧谈”。不时有电话打过来，大部分都是亲朋好友的嘘寒问暖。
相去不远，刁千营村两位大学生村官助理的宿舍同样安静。书记助理刘建辉在自己的电脑上专心致志地做毕业设计。电脑屏幕的左下角斜斜地贴着一张两寸的照片，上面一个女孩子乖巧地笑着，那是他的女朋友，相恋了七年。
主任助理姚新宇趴在桌子上写当天的日记：
3月8日
星期三晴第一天虽然说昨天就已经来到康庄，但是今天应该算是真正新生活的开始。不知是换了住的地方还是激动的原因，半夜两点多，我和室友建辉都没有睡塌实。想一想也是，前几天还和一大帮同学在学校里一起热闹，现在环顾左右，的确有一些冷清，也许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去抚平这种孤独的感觉。
从昨天和今天，高兴的人肯定不单单是我们自己，家人亲朋还有好友给我们的关注的确让自己心里特别地舒服，每条短信、每个电话都让人心里有些许的感动。原来在参加欢迎会的时候，还在想父母看到儿子胸戴红花，即将开始工作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高兴的心情，不成想老妈在昨天的《新闻联播》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虽然仅仅是短短的几秒钟，但这足以让父母高兴一阵子了。
今天也不是说一切都非常地顺利。下午村里开欢迎会，没想到发言时的一个纰漏被领导发现，好不尴尬，当时头上便冒出了冷汗。明年的时候，我想我也得过这个“三八”节了，不过是纪念一下我的第一个工作日。
姚新宇决心从现在开始养成每天记日记的习惯，二十年后再回看这段经历，无论如何都是人生一笔极其宝贵的财富。
按照康庄镇的计划，大学生村官助理入村前半个月先熟悉情况，而后将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并进行具体分工。大学生村官助理究竟能否胜任，本报将继续给予关注。
本报记者王海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