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清晨的百花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雾气还未散去,北京农学院植物科学技术学院王建文老师带领团队成员轻抚装满幼苗的运输箱来到山上,箱中263株百花山葡萄嫩叶上还凝着晨露。依托“一步法”组培技术,团队实现百花山葡萄——这一北京独有极危物种——从2株到500株的繁育突破,并成功完成该物种规模化野外回归。三年前,当这个物种野外仅存2株“姐妹花”时,几乎无人相信它们能繁衍出如此蓬勃的“子孙后代”。
这是继去年102株幼苗回归后,百花山葡萄的又一次大规模野外回归。此刻,团队成员正徒步穿越泥泞山径,将幼苗送往不同海拔的回归点。

“每株苗都有独立编号,就像送孩子去新家。”参加护送的代蕊老师声音微颤。三年前,王建文和赵文超老师接下这个“不可能的任务”:作为北京唯一国家一级保护野生植物,百花山葡萄被世界自然保护联盟列为“极危”物种,濒危程度远超大熊猫。而当北京农学院以技术服务形式承担下百花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国家一级保护植物百花山葡萄扩繁项目》时,他们手中仅有6株扦插成活的病弱小苗。
接下任务后,摆在面前的现实问题是项目启动经费如何解决?非常幸运的是学校对教授工作站大力支持,团队先后获批了两笔经费,成为了项目启动的“第一桶金”。
“钱的问题解决了,那就开干吧!”实验室的灯光曾见证师生的努力。2022年寒冬,组培架上的嫩芽在培养基中迟迟不生根,学生们日夜轮守记录数据。
王建文带领团队遍访专家,在失败十余次后,终于从一份添加特殊生长因子的配方中看到转机——嫩芽抽出银白色根系,“百花山葡萄专用培养基找到了!”然而当团队满怀希望进入土壤栽培阶段时,危机再临:幼苗叶片突然褪绿萎蔫。“快!去原生地!”王建文迅速意识到葡萄幼苗可能不适应这种土壤环境,当机立断。团队驱车130公里奔赴百花山,取回“决定命运”的土壤。换土七天后,新叶终于舒展生机。

这场“战役”远未结束。病虫害侵袭、越冬存活率低......科研笔记里记满惊险瞬间:某次水肥配比失误导致幼苗根系腐烂,团队用生根剂与防护剂展开72小时抢救,沾满泥浆的手最终挽回37株生命。“每个失误都可能让这个物种生的希望破灭。”王建文抚摸实验室窗台上一道刻痕——那里标记着三年来实验室里幼苗存活的数字曲线:2022年6株、2023年128株、2024年512株,2025年1035株。
在百花山现场,杨瑞老师正指导学生测量土壤pH值。“它们比我们想象的顽强。”她指向一株已攀上支架的幼苗。为这一刻,团队耗时三年破解四大难关:摸清光照与水分的黄金阈值,在野外找到适合生长的立地环境,定制抗病虫害“防护套餐”,更与保护区共建动态监测网络。此刻,年轻学子们蹲在地上栽苗的动作轻柔而又郑重。

“你看这片裂叶,藏着北京独有的生态密码。”王建文对围在身边的学生详细讲解,“百花山葡萄叶片呈鸟足状复叶,5小叶,和其他葡萄种类有着明显的差异,由于发现地位于百花山,又是葡萄科属,所以有了‘百花山葡萄’这个名字”。
在团队老师眼中,263株幼苗正是北农人的崭新答卷:团队在克服重重困难中,具备了承接国家级重大研究课题的能力,为学校园艺专业建设探索出了崭新领域,学生在实践中具备了珍稀园艺植物快速繁殖的专业技能……而更深远的计划正在展开——团队将利用百花山葡萄作为重要育种材料,深入挖掘它携带的特异基因位点以及应用潜力,为百花山葡萄从生态保护到产业应用奠定基础,为推动生态资源向绿色生产力转化贡献“北农方案”。

暮色渐浓,回归的幼苗在晚风中轻摆。山腰处,去年回归的幼苗已抽出半米新枝。当月光漫过层峦,那些柔韧藤蔓的根系正静静扎向大地深处,如同这座城市的绿色血脉,生生不息。